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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京辉在深圳第二次办戏剧节,天马行空,忧心忡忡

浏览: 作者: 来源: 时间:2024-06-22 分类:
孟京辉又办戏剧节了。深圳当代戏剧双年展办到了第二届,从 3 月 16 日到 3 月 25 日一共在深圳张罗了 24 场演出。在此之前,孟京辉的名字和北京青年戏剧节、乌镇戏剧节、杭州当代戏剧节连在一起。深圳特殊的地方在于,这里生活的人都...

孟京辉又办戏剧节了。深圳当代戏剧双年展办到了第二届,从 3 月 16 日到 3 月 25 日一共在深圳张罗了 24 场演出。在此之前,孟京辉的名字和北京青年戏剧节、乌镇戏剧节、杭州当代戏剧节连在一起。深圳特殊的地方在于,这里生活的人都在叙述一件事:深圳是文化荒漠,而政府有志于改善这件事。

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何深圳对于戏剧节的设定更为抽象,以至于用了“双年展”这样一个概念包装它。除此之外,今年还多了一个当代艺术表演系列,名字叫做《乱码过失:后末日,少女,甚至,数字未来主义,深圳观念主义,就是说,地理,宴席,颜值担当,知识主权,酱~》。

这个名字异常冗长莫名的系列,其实很简单,就是在各种各样的城市公共空间中给观众提供演出,而其中的关键词是每一次演出的主题。这些演出可能出现在深圳的一家猪手店、莲花山公园的草坪里、城中村里的一家店铺、一间网吧、一间酒吧,或者直接就在街道上,再或者它还会出现在某一部戏剧演出的演出中或演出之后。

因为相当天马行空,你很难说这个环节是一个加分项,还是一个令人困惑的设置。

你可以先体会一下这些演出:

3 月 18 日晚上,《卡拉 OK 猪》在深圳演出的第二场。演出到一半的时候,《乱码过失》的两个表演者(团体)站台小组和王震宇从观众席上站起来,坐在他们旁边的是孙晓星和《乱码过失》的其他工作人员。坐在他们斜前方的是孟京辉。他们径直走上舞台,《卡拉 OK 猪》的演员狗子正揪着一只鲨鱼形状的气球在台上走来走去,用编造的语言做大段的叙述。

站台小组和王震宇走上《卡拉 OK 猪》的舞台,摄影:Erick

3 月 19 日,戴陈连开始在深圳进行他的表演作品《翠竹》。这个作品的名字就是十几年前他在深圳生活过的地方。那个时候他和当时的女朋友分手,多年后想到当时竟然连道歉都没有跟对方讲。以道歉为缘起,他想在深圳来做这个作品。他会每天从所住的绿茵假日酒店出发,到翠竹,观众只能看到跟随他去看《翠竹》的时间和集合地点,至于做什么事情预告里是没有的,跟着他的人可能跟着他过去就仅仅跟着他站在当时所住的大厦前的路上等一片云。

3 月 20 日,王震宇的《地下室手记》在一家猪手店演出,场地是猪手店老板免费借用给他们的。按照介绍,《地下室手记》要表演的是一个“地下室人”记忆中的声音、图像和情感。演出的时候,他和其他表演者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用担架抬着几块牛肉骨头到街上走了两大圈。

《地下室手记》,摄影:Erick

王震宇和其他表演者表情肃穆。王震宇的朋友 Sugar 紧张地在一旁跟着王震宇。Sugar 很谨慎地描述王震宇的这些动作是代表什么,她听王震宇讲过,但不很确定,一边尽量地帮朋友解释一边叮嘱可能自己描述得不很准确。

王震宇的演出引来了很多人围观,小区里的物业工作人员皱着鼻子走过去,说“你们这么搞不行的,太恐怖了。”但也没有制止他们。有观众下来在观众群里交流,说王震宇的演出很认真,随着演出气氛的紧张,都能看到他演出时头上的汗,感受到了公共空间演出的有趣。

《地下室手记》,摄影:Erick

3 月 24 日,高嘉丰在深圳中心书城的草坪上,现场发布他为校园教师性侵创作的单曲《你的女朋友老师也很喜欢》。他把一根黄色的领带绑在自己的头上,带着茶色方框眼镜,穿了一件大号的灰色西服。按照高嘉丰自己描述,他在现场是 cos 了“所有人都应该提防的老师”。

高嘉丰演唱《你的女朋友老师也很喜欢》,摄影:Erick

还是 3 月 24 日,高嘉丰在中心书城的演出结束后,仇佳从莲花山公园出发,身上缠着彩色 LED 灯带用一辆老式自行车载着一个拉小提琴的演奏者穿过城市,那天演奏者在夜幕里拉起《春天的故事》,路过的街道上行人都能看到、听到,几个策展人和做影像记录的人骑着自行车跟着演出者从莲花山公园骑到了下沙附近的城中村。听到《春天的故事》这样响起,联想此时境况,《乱码过失》的其中一位策展人孙晓星说听了想哭。

仇佳在演出他的作品,摄影:Erick

还有其他的大概十余次演出……包括被取消的坚果兄弟的《真相书店》,原计划于 3 月 15 日到 4 月 15 日进行。坚果兄弟在 2015 年做过一件事,他在北京吸尘一百天。把收集的雾霾和灰尘化为一块砖,并藏进北京胡同的一面翻修墙里。这次他买了上千册书名里带有“真相”两个字的书,在深圳做了一家短期展出的书店。 3 月 16 日,也就是开幕式这一天,一个叫做“日常陈述”的微信号发出公告,说真相书店已经搬空了。这个公告的发出者说:真相书店因为不可抗力在 315 这一天已被“打假”。 3 月 16 日开幕式上给观众发放的节目手册上,坚果兄弟的介绍也不得不贴上了白色贴纸进行遮挡。

孟京辉对《乱码过失》的基本态度是开放的,就是“给一块地方,这个地方你们随便弄”。

“en?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变这样?”

戏剧节开始前,《乱码过失》出了他们的海报,背景是拼贴的色块、还有专门把像素放大后形成的模糊图像。一张海报上密密麻麻都是字,一眼看过去你甚至很难分清哪些是参演人员的名字,哪些是演出的名字。

正式演出时间表在《乱码过失》的公众号上发布。不过到 3 月 24 日,整个戏剧节快要结束的时候,还有人在深圳当代戏剧双年展的观众微信群里对他们的演出发出疑问。很多人闹不清这是些什么演出,以及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

《乱码过失》的其中一位策展人孙晓星是戏剧导演,也是天津音乐学院教戏剧史和概论的老师。他是一个讨厌像打乒乓球一样你来我往的台词的人,因为他觉得真实的生活并非如此。最初被剧场打动的经历来源于一个由福岛地震幸存者跳的舞,他们不专业、粗糙,但他感到一种直接的吸引。

2017 年北京青年戏剧节十周年演出,孙晓星带了戏剧作品《空爱 ① 场》。一开场就是两个女孩在众人注视下用近二十分钟时间将淘宝网买来的商品堆满“房间”。有观众看完这部戏,在豆瓣上评论“我就是想问在座的各位这能算是戏吗?”也有观众说有趣,说它打破了传统,生活化并真实的表演让自己被感染到,在开心里觉得伤感。

孙晓星的剧团叫“en?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变这样?”,这个剧团就他一个人,有新的戏就有新的人临时加入进来。这三个问句是他对自己戏剧的归纳和阐述。反过来,也是观众看他的戏剧时的直接观感。

孟京辉决定支持孙晓星这种“跟当代对话的观念性的戏剧作品”——即不一定发生在剧场,但是有可能发生在各个空间里面的演出。他相信交流会带来促进多元化的环境生成。甚至,孟京辉觉得可以做得稍微再极端一点。“深圳年轻,有改革开放的基因,可以从当代艺术上移植更多的东西。”

“孟老师喜欢带着年轻人玩。但你知道很多其他的长辈,就生怕年轻人抢了他们的饭碗,极度地抗拒年轻人。”孙晓星说:“孟京辉相信年轻人。”

孟京辉和陈明昊在开幕式,图片由主办方提供

“资本家为什么不给钱啊”

2008 年,整个中国的戏剧行业里能看到的大多是戏剧季、演出季,几个作品搁在一起演出就算是了,看不到有价值的主题和选择。在这种背景下,孟京辉做了北京青年戏剧节。2012 年,他又做了杭州当代戏剧节,次年和戏剧导演赖声川、演员黄磊、乌镇旅游股份有限公司总裁陈向宏发起了乌镇戏剧节。再到 2016 年的深圳当代戏剧双年展。

于是孟京辉一个人或参与或主导了很多戏剧节。孟京辉说他当时没有计划也没有期待,就是一点、一点做起来了。或者说是“玩起来了,就做了。”就像孟京辉说到的北京戏剧节的缘起,“我们就觉得要有一个主题,一个挑选,同时这个戏有一个艺术总监。然后大家一想,说你来弄吧!”

深圳当代戏剧双年展展演戏剧《阿尔托的精神病院》,图片由主办方提供

孟京辉做戏剧节要选节目,选 10 个节目,得看 200 个节目。国外的、国内的,“来回来去,很麻烦”。

布展的就是一、两个孟京辉工作室的人加几个志愿者。在深圳当代戏剧双年展线下展出的是三个展,其中有两个都面临了展厅调整。有两个是孟京辉自己带着人完成布展的,还有一个则是他忙着接受采访,告诉别人摆放的方式让他们赶快做了调整。

孟京辉在带着人临时调整布展

孟京辉工作室的工作人员来到深圳当代戏剧双年展的也就零零星星那么几个,大部分的人力是由志愿者来补充的。深圳当代戏剧双年展招募了 30 几位志愿者,他们有的是居住在深圳的人,有的则因为喜欢孟京辉的戏剧分别从长春、杭州、大连等地来。他们没有报酬,食宿车费都是自理。

志愿者梁筱颖是福田区音乐主题馆的驻场志愿者,戏剧节最后的几天都是 7 点起、1 点睡。

说到资金的问题,孟京辉很来气,他说:“资本家为什么不给钱啊,如果让他们免税,让他们把免税的钱给我们,哎,我们艺术家哎哎哎,那个时候就是求着我了。我有一大笔钱,给了我们,就可以免税。我们也有基金会啊,我们也可以做啊,青年戏剧节啊,这多好啊。”

深圳当代戏剧双年展的《第二舞台》展览在经过孟京辉调整后的样子,照片由主办方提供

孟京辉自己也在想“以后怎么办”的问题。“它是一个绿色的问题,你要想有水,你就得栽树,你栽树了以后就有好的空气,有了好的空气以后就有好的气候。有好的小气候就有好的大气候,它就形成一个良性的一个绿色的、围合的圈子。”

什么是好戏

《乱码过失》这个展演单元当然不够成熟,但其中的一些演出和《卡拉OK 猪》、《美好的一天》这样的剧目一样,试图在表达上多做点努力,不过只有孟京辉知道他们这个东西是什么。

《美好的一天》剧照,照片由新青年剧团提供

关于什么是好戏,孟京辉多次讲过他的一个想法:“不是让观众和舞台上的表演打成一片,和演员共同哀乐,而忘却周围的现实。而应该让观众作为主角,和舞台上的一切保持距离,时时意识到是在看戏,有足够的理智辨别是非黑白,考虑自己应该如何对待剧中的问题,从而提高理解社会现象和处理复杂事物的能力。”

这样的理念之下,有些戏大受欢迎——比如在深圳演出时,票房一度爆满的小剧场戏剧《美好的一天》。

有些戏让人不明所以,比如陈明昊的《卡拉 OK 猪》在北京演出的时候很多观众不喜欢它,豆瓣评分 4.6 分。但孟京辉觉得它是好戏,让它在北京青年戏剧节、杭州当代戏剧节、深圳当代戏剧双年展上都演。

《卡拉 OK 猪》剧照,照片由深圳当代戏剧双年展提供

有一个少年宫的厨师看了舞蹈《燃》,一半的时候出来坐在台阶上。说看不懂,不是它不好,是自己看不懂。保安告诉他,这个舞不像舞,不如广场舞。保安又说,这个场地“两只狗”卖得好。他说的是《两只狗的生活意见》,一部表演外化的喜剧。

表演者也有自己的意见。

双年展官方媒体采访高嘉丰时问他“如何看待有效表达”,他时刻警醒自己别太作了,好好说人话。就算你用隐喻啊修辞啊什么的把它包装得再严实,有些表演它是自慰的归根究底还是自慰。“自慰我一般都在没人的地方,如果一定要给人看到的话,真的需要很有说服力的理由才行啊!绝不是往’表演艺术’这张大旗底下一躲能对付了的,至少我不行。”

他想起自己在深圳的第一次演出,拖着一只音箱在莲花山公园穿着宇航服漫游。那天表演完他回宾馆被自己做的事情无聊哭了。他觉得特别对不起志愿者,会想以后这样的事情再也不去麻烦别人了。

在孟京辉看来,“当代的戏剧节其实都面对着这样的一个考验,这个考验既是对个人的,也是整个对这一个时代的一个集体的一个考验。我们就处在这个时代里面,我们就只能用自己的办法(做点努力)。”

长题图由潘屹拍摄,横题图由 Erick 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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